第十五章 韩芝笯之兄

徒画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黑枣小说www.cnbmrubber.com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
清早,韩芝笯来到阿尔法工程造价有限公司,向负责招聘的主管递上《毕业生就业推荐表》和“就业三方”。
  所谓“就业三方”,就是明确学生个人、用人单位、就读学校三方在毕业生就业工作中的权利和义务的书面表现形式,三方顺次签名盖章后,方可生效。
  对方签完字,盖过章,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,又将东西还给韩芝笯,要求她尽快走完学校的流程,把东西送过来。
  “是,我会尽快把三方交过来的。非常感谢贵公司给我这个机会,我一定会努力回报,”韩芝笯真诚地颌首致谢,然后收起文件,提起哆啦a梦方包,款款起身,没有多言,只是自然而然地再次向对方鞠躬致礼,转身离开了办公室。
  自始至终,她都谦谦有礼、温婉大方,一举手,一投足都妥帖淑雅得令人赏心悦目,仿若一身月白风清与生俱来。
  韩芝笯刚一走,一个一身白色西装的人从办公室内室走了出来。他长身玉立,清新俊逸,一双美目生得分外清澈莹润,如果是韩芝笯看到的话,一定会想起来,他就是昨天那个被自己撞到的男生,如果是宿舍楼管大妈看到的话,也一定会认出来,他就是昨天那个送快递的小伙子。
  接待韩芝笯的“人事部主管”抬头看向对方,愀然不乐:“靳总,三方已经签了。”
  白衣男生凝视韩芝笯扭动过的门把手,愣出了神。旁边的人不在意,继续喋喋不休,满嘴讥诮。
  白衣男生反应过来,“靳总?李楠学长,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吗?”
  “别、不过是上过同一所小学,而且我读书那会儿,还没你呢,当不起……”“主管”不屑一顾,收拾过桌子上的印章,站起身。
  “你这家伙,让你帮个忙怎么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,何况本少爷还给了你好处,”白衣男生一把搂住他的脖子,狠狠地蹂躏起来。
  “疼、疼、疼!松手、松手!”“主管”迭声喊起来,“你这小鬼,这么大人了,怎么下手还是没轻没重的。”
  “切、”白衣男生松开手,无所谓地掷开“主管”,对方一时没站稳,还闪了个趔趞。
  “要是你这个好处能抵过以后韩修对我的埋怨,我倒是谢天谢地了。”“主管”揉着被勒疼的地方,啧有烦言道:“我就不明白了,你看上韩芝笯,直接招她进你公司不就完了,干嘛多此一举,让我招进来又外派给你。我这个兄弟,虽然自幼父母双亡,叔伯不容,对这唯一的妹妹爱护至极,要我必须招她进公司,方便照顾,可是,你要是能给她一个安稳工作,安逸生活,他也不会阻拦的。”
  “从你给我讲的事来看,我要是招她进三江电力集团,恐怕不管待遇如何,都过不了他当哥的这一关,”白衣男生一本正经地说道,话毕,又斜睨了一眼茫然无知的旁人,“三江电力集团在西安没有分公司。”
  韩芝笯出了办公大楼,便给哥哥发了条微信。
  阿尔法公司是西安众多小企业中的一家,虽然公司设在雁塔区大唐商务大厦,但还是很不起眼。不过能被公司录用,她已经很满足了,何况还是哥哥欣然同意的。
  微信刚发过去,回复就过来了,内容是从雁塔区到韩修公司的公交换乘流程:322路直达、212路至电子商城换乘313路。
  韩芝笯恹恹地叹了口气,无可奈何。
  韩修,取自战国思想家韩非子的《五蠹》一言:是以圣人不期修古,不法常可,论事之事,因为之备。
  当年,韩氏宗家中,长幼二子的妻子同时怀有身孕,十月足期后,相继诞下两名男婴。爷爷是宗主,又为至亲,自当取名赐福。长子家中的孩儿是次子,先天出生,取名为韩常,次子家中的孩儿是长子,还未出生,所以性别不明,暂定为韩修,毕竟这个名字男女都可适用。
  两周后,次子的孩儿出生了,长得莹润皙嫩,娇小可人,不细看身体特征,真的很难辨别性别,于是,爷爷不再更改,即给长子取名韩修。
  韩芝笯哥哥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。
  韩芝笯出过车祸,而且还是两次,十六岁以前的事全然不记得,最遥远的记忆莫过于,一睁开眼睛,最先看到的那张清瘦苍白的脸,而这,也正是她对兄长韩修的第一印象。
  韩修告诉她,他们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,两人是被爷爷养大的。不过,爷爷精力有限,只能亲自照顾一个人,另一个人必须在叔伯家寄养,他按月给足生活费。于是,哥哥在叔叔和伯伯们的家中辗转,她则跟着爷爷在祖宅中生活。
  爷爷没让她上幼儿园和小学,而是留在宅中亲自教授。爷爷对她很严苛,行为食宿、兴趣学习、为人处事都有明确而缜密的规范约束,连见哥哥也有时间限制,但大多是在每月的十四、十五和十六这三天的某一天里。
  她十二岁那年,遭遇过一次车祸,命悬一线,爷爷带她出去看病,再没回来。半年后,她突然给哥哥打电话报平安,之后每周都会打一次,报告近况。
  四年后,爷爷背着她又回到了家乡。哥哥比她大六岁,那时,他刚刚大学毕业,还没去用人单位报到,一个人在父母的旧居中生活。哥哥从爷爷佝偻的脊背上抱过她时,整个人都崩溃了,因为,爷爷比离开时更加羸弱,妹妹也比离开时更加孱弱,他身为人孙长兄,却一点儿都不知情。之后问过爷爷,才知道,她又发生了车祸。
  她忘了所有的东西,什么都不记得了,甚至连走路说话都忘得一干二净。哥哥对她的过去知之甚少,不能帮什么忙,爷爷回来后变得沉默寡言,只一心教导她读书写字,绝口不提过往,宗宅在他们走后被叔伯强占了去,并且明令禁止他们出入,哥哥和爷爷也刻意避免她靠近,她的过去就这样被生生地冰封,仿佛那十六年年华并不存在一般。
  后来,哥哥辞了远在香港的央企工作,又重新在西安落下脚。他是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给水排水专业高材生,却也因为错过最佳求职时间没了就业机会。他三次换岗,三次转行,从一个送外卖的,到推销保险,再到半工半读研究生,最后成为了“中正国际会计师事务所”的审计员。
  因为父母早亡,叔伯不善,爷爷又年寿日涨,哥哥对她这个亲妹妹非常紧张。爷爷去世后,这点儿就变得更加明显。捧在手里怕摔着,含在嘴里怕化掉,反正唯恐她像以前一样突然失踪或者受伤,愈加须臾不忘地牵挂保护着。
  他曾经对她说过:“我们身边重要的人越来越少,而留在身边的人也越来越重要。”
  韩芝笯掏出手机,看了一下时间,想着,差不多了。
  稍许,来了辆公交车。
  鹓雏一大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,自己一个人坐车,也不用顾忌什么,来的公交,只要车号对、尽可能方便,就走上去。幸而来了辆322,是直达,没一个小时就到了。
  车门一打开,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兄长韩修。
  韩修和韩芝笯的相貌极其相似,都是柳眉杏眼,小鼻薄唇,厚耳圆垂,用韩修给她的话来讲,就是:“别说你失忆了,不认人了,你就是成智障了,失踪四十年了,只要你拿出镜子,照照咱俩,你就知道是不是亲的!连亲子鉴定都省了。”
  只是,韩修多年寄人篱下,生活艰辛,又在社会中历练了三年,早就没了优柔稚气,他的五官更具棱角,更显深刻,日角珠庭,丰神俊毅,身长八尺有余,极彰男子气概。
  此刻,他正穿着一身黑色西装,系着钴蓝色领带,立在人潮涌动的站台上,显得秀颀挺健,岿然坚定。也许是因为等了很久,他的表情非常阴沉严肃,一股“生人勿近”的寒气。
  韩芝笯莞尔,随人潮走下了车。
  这时,韩修也看到了她。虽然此刻心情不佳,但看到妹妹,脸上却反射性嫣然起来,那个表情,真真与韩芝笯刚才莞尔的样子如出一辙。
  “吃了没?”两人一见面,韩修就问。
  “没,”韩芝笯也没客气,仰脸看那高她一头的人就憨憨乐呵。
  韩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,没有动怒,而是抬手轻轻摩挲这颗仿若自己分身的脑袋,“真是小气。”
  韩芝笯没反驳,却也知道他的意思:大清早的不吃饭,就为了蹭当哥的一顿荤素合宜、营养均衡的大餐,省下个七块七毛七钱,多买几块一斤二十块八毛八的栗子糕、紫薯糕吃,抠门不抠门啊!
  韩修转过身,左臂习惯性地倾出一个角度,不约而同的,韩芝笯也是如此,只不过,她伸出的是右臂,接着,两只手自然而然地相扣相绕,严丝合缝起来。
  兄妹俩一问、一答道:
  “走,吃饭去。”
  “好啊。”
  话落,脸上皆是笑靥如花。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,手中牵着于自己在这个世间来说绝无仅有的人,彼此越发心照不宣:我们身边重要的人越来越少,而留在身边的人也越来越重要。
  韩修正在接手一个新案子,是关于青海省那扎水电站工程竣工结算审计的,因为经验不足,交接程序进行的十分缓慢,现下时间非常紧张,所以,没带韩芝笯去太远的地方,只是穿过人行道,进了公司对面的德克士。
  他安排韩芝笯坐下,匆匆交代几句,就去前台点餐,不一会儿,便端着满满一盘子的东西走了过来。
  韩芝笯本来在活动肩膀,试探伤口的严重程度,突然瞥到一大桶脆皮鸡腿定在面前,登时俩眼放光:“这果然是亲哥啊!”
  韩修放下盘子,一股脑儿推过去,“必须的!”
  “嘛、嘛、嘛、嘛!”韩芝笯没品地啧着嘴巴,看着这些几个月都难见一次的荤腥,垂涎欲滴,又无从下手。
  “吃、赶紧趁热吃,”韩修心疼得紧,快速从盘子里拿出一个汉堡,将包装褪在半处塞给她。
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