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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二毛在鸟叫的声音和院子里鸡的“咕咕”的叫声中醒来，炕上干干净净的，只剩下二毛一个人。二毛起身穿上衣服叠好被褥下了地，灶间的锅台上放着脸盆和肥皂盒，一条洗的干净的毛巾。
二毛洗了脸走到院子里，天边一片红云太阳还没出来，看的出来今天是个好天气，这大概是昨刮了一天一夜的风的原因。
西墙边堆放着一捆一捆的干芦苇，几只鸡在院子里吃着地上撒的小米，其中一只雄壮的大公鸡审视的看着她，牲口棚里的毛驴大概没见过她，一个劲儿的晃着脑袋打着响鼻。
二毛直接从南墙饭馆的后门走了进去，饭馆里和昨天已经不一样，屋里很多人坐着吃东西，大锅里热气腾腾的是棒子粥，旁边是一盆切好的咸菜丝，簸箩上面盖着白布，下面盖着蒸好的包子。
老太太正在忙和着卖东西，看到走进来的二毛：“多睡会儿，起来干嘛？”
“睡不着了。”二毛说。
“你别着急，二和一大早就出去给你打听信儿去了。”老太太说。
买东西的人很多，老太太有点忙不过来，二毛就站在旁边帮她拿包子和盛粥。
大概有两个小时的时间，一大锅的粥和簸箩里的包子都卖的差不多，屋里的人也渐渐的少了。
“歇着吧，看不出来你的手脚还挺利索。”老太太说。
打发走了客人，二毛跟着老太太擦干净了桌椅板凳，把屋子打扫干净，老太太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小砂锅和一盘子包子放在桌子上。
老太太打开砂锅说：“给你包了几个馄饨你尝尝。”
大毛喝了一口汤鲜美无比。
“骨头汤，好喝不？”老太太看着二毛说。
二毛点了点头吃了起来，老太太坐在桌子跟前看着她吃。
“大妈，您不吃？”二毛问。
“我得歇会儿喘口气儿，每回都是二和帮着我做早点和卖东西，今天他早早儿的就出去给你打听消息，我又添了你这么个帮手。”老太太说。
“大妈，您这个饭馆比昨天看着人多多了。”二毛说。
“今天是大集，所以来吃早点的人就多，要是在平常日子没这么多的人。小本儿买卖，哄弄俩钱儿就算完事。”
二毛吃完了早点，二和进了门。
“打听着了？”老太太问。
“我认识里面一个做饭的，去找了找他，他说犯人……”二和说到这看了看二毛。
“接着说你的，这等的着急着呢！”老太太催促着说。
“他说犯人都去了东塘子挖河呢。”二和说。
“你没打听打听能不能托个人让二毛见见她哥哥？”老太太说。
“我说了，可是他说没门儿，没有申请不行。”二和摇了摇头说。
二毛听了二和的话发起愁来，老太太看见说：“那怎么办？就见不着了？”
“我也是跟他这么说，他说倒是有个办法，可是就是不如意。”二和说。
“什么办法不如意？”老太太说。
“我们叫他带着去工地，远远儿的看几眼，时间还不能长了，要是没他带着连边儿都沾不上。”二和说。
“那还不能说话儿？”老太太说。
“还说话呢，能看见就不错。”二和说。
“二毛，你说呢？”老太太问二毛。
“也只好这样儿了，能给他买点儿吃的让你的朋友带进去吗？”二毛问。
“你给他吃的监狱里也不让他吃。”二和说。
“什么时候去呢？”二毛问。
“我吃点儿东西咱们就走，那离着这还有十多里地呢。”二和说。
二毛等着二和吃完了饭站起身来就要走，二和说：“你再穿上点儿衣服，一路上坐着三轮冷。”
二毛在南方上学所以并没有带多少厚衣服说：“不冷，咱们快走吧。”
老太太听了说：“不行，冻坏了，你要是不嫌寒碜你就穿我的。”
老太太到后院拿出一个老式半大棉袄，这棉袄是红色的，斜襟扣袢，又厚又软乎。
“这还是我做媳妇儿的时候穿的呢。”老太太说。
“妈，你看二毛穿上你的棉袄像不像咱们村里的小媳妇？”二和说。
“可不是像？还是个标致的小媳妇儿呢！”老太太打量着二毛笑眯眯的说。
二毛不好拒绝穿上棉袄跟着二和出了门，二和特意在三轮上垫了个垫子，拉着二毛朝工地走去。
出了镇子公路两边参天的杨树，此时没有了枝叶，光秃秃的枝条直指天空，太阳出来了，亮的人睁不开眼。杨树中间是一条土路，这就是农村俗称的“官道”。路中间两条深深的车辙，由于是冬天分外的硬，三轮车走在路上颠簸的很厉害。
走了一阵子，路的两的土地的灰白色的，二毛以为是雪说：“昨天没下雪呀？”
“那是盐碱地，寸草不生，刮风眼难睁，下雨蛤蟆坑。这是个兔子都不屎的地方。”二和说。
两个人一路向北有蹬了一个多钟头，远远看见一个人等在路边。
“怎么才来？冻坏我了！”那个人看见二和上了车说。
“德祥，这是我表妹，上这来看我表哥的。”二和说。
“我怎么没听说你有个表妹？”德祥打量着二毛说。
“咱们上哪看去呢？”二和问。
“就是前边东塘子的岔河口，他们都在那挖河呢，转圈儿都有当兵的把着。”德祥说。
“那怎么办？”二和说。
“那些当兵的有的我认识，跟他们说说。”德祥说。
三个人来到了岔河不远的地方，河道两边都是芦苇和树林。果然就看见穿着棉大衣的当兵的站在那。
德祥从车上蹦下来说：“你在这等会我过去看看去。”
二毛看着德祥朝当兵的走过去说着什么，那个当兵的朝这二毛他们这个方向看着。
“二和，能行吗？”二毛心里没底的问。
“谁知道，看造化吧，我也是头一次这么办。”二和说。
过了一会儿德祥回来了，二和急不可待的问：“怎么说？”
“他说他也不敢让咱们靠近，再说了那么多的人，你哥哥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，总不能叫你沿着河边去找吧？那个地方是不能有生人的。”德祥说。
“那怎么办？我们不是白来了？”二和说。
二毛早就心急火燎，听了两个人的话着急的说：“那个当兵的离着河边就不远了，能让咱们到那看看，也许能看见我哥哥。”
“好几百号的人，你能看见？”德祥说。
“我自己的哥哥我当然能看到。”二毛说。
“你再去说说试试看。”二和说。
德祥没办法又走了过去，总算是说通了，朝他们招了招手。
两个人紧忙走了过去，当兵的看见他们两个人说：“就在这里看，不能再往前走了，时间也不能超过五分钟，让我们班长看见我就麻烦了。”
二毛听了赶紧站在那用眼睛看去，从回到北京听到了哥哥的消息直到今天，二毛的心一直就揪着，多少眼泪和辛苦，担心和害怕，以至于这次冒险的背着嫂子，就是为了能看哥哥一眼，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，二毛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。
河边离着二毛站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，河的上下都是人，犯人每个人穿着都差不多，深灰色的监服。二毛在人群里焦急的寻觅着，却怎么也找不到哥哥。开始她不甘心，用眼睛仔细的搜索着能看到的每一个地方，直到她看到谁都像哥哥以后，二毛知道，这样看是不可能找到哥哥的。
“行了，时间到了，一会儿换岗了。”当兵的催促说。
“走吧，等着换岗咱们不走就麻烦了。”德祥说。
“走吧二毛，这么多人上哪找去？”二和也说。
二毛心有不甘，可是又不能给他们找麻烦，又一次看了半天没有结果，失望回过头来。
一路上，二毛一句话也不说，二和说：“我就能做到这儿了，自从这有劳改农场以后，这么看望犯人你还是第一个。”
“就不能找找他们监狱的人说说？”二毛说。
“我不认识他们的人，就认识德祥，他就这么大道行了。”二和说。
“要买车票能来得及吗？”二毛问二和，因为离二毛开学的日子只剩下两天了。
“那你得买天津的票，在那你再倒车。”二和说。
听说还要去天津倒车二毛心里更着急，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么换车能不能够赶上开学。
“那你这就拉我去车站，我先买了车票。”二毛说。
“我先把你送家去收拾东西，我去车站给你买票。”二和说。
二和拉着二毛回到了家里，此时饭馆的午饭已经过了，饭馆里没人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在收拾屋子。
看见走进来的二和二毛老太太问：“怎么样，看见了？”
二毛此时万念俱灰，费了这么大的劲，冒着让家里着急嫂子埋怨的风险结果却是这样，二毛低着头不说话。
“上哪看去?不让往跟前儿去，好几百号人在河边上干活，找不着。”二和说。
“看不见就下回找机会，别着急,那样的地方咱们说了可不算。”老太太安慰二毛说。
“妈，我先给她上车站买票去，您给她弄饭吧。”二和说。
“怎么这就走吗？”老太太问。
“她得上学，晚了就耽误开学了。”二和说着走了。
“你先喝点儿水暖和暖和，我给你弄点儿吃的，都过了晌午了。”老太太端过一杯水说。
“大妈，您甭弄饭，我不想吃。”二毛说。
“不吃饭哪行？我知道你看不见你哥哥心里头着急，咱们慢慢的打听着你哥哥的消息。”老太太说。
二毛心里还是放不下，直到老太太把饭端上来仍然坐在那发愣。
“好孩子，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，你想哥哥这个自然，可是着急没有用。好歹的吃点儿东西，一会儿不是还要赶火车呢吗？”老太太说。
虽然二毛心里难过，可是看着老太太和二和这样的热心，自己怎么忍心因为自己的原因再让他们为难呢？二毛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吃饭。
二毛眼泪堵着嗓子眼，饭吃下去就把眼泪顶了出来，一边吃一边哭，老太太看不过去走过来给二毛擦眼泪说：“好孩子，吃饭掉眼泪容易中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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