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十国白蛇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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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咸通元年(公元860年),吾师从黎山老母修道一千四百年,尚未退尽蛇身,意识也方处于蒙鸿,因犯一事,暂时屈避于孚氏山。那时,由于饥饿病困,吾偶尔会饲食家畜,失控时,还会伤及人身。恰逢,刚刚闭关圆满、来往江西游历的沙弥法海也在此荒山上驻锡禅修。
  法海俗名裴文德,是大中六年(公元852年)宰相裴休之子,因靖怀太子早薨,代其在禅门沩仰宗创始人‘灵佑禅师’坐下出家,为大唐祈福。
  他听乡里耆老诉苦有蟒蛇为祸,又闻自己所伫之地乃泽心寺道场,遂燃指一节,誓愿重修寺庙,为众生树立珈蓝。
  泽心寺始建于东晋,年代已是久远,更由于战乱,早已尽成废墟荒野,全无当年风貌。吾虽蟠曲半崖青岩绝休养半载,却不知洞中竟有佛像残身。
  法海凭其慧根,又受佛祖点化,轻而易举就寻至于此。见吾,本欲除之,以绝后患,但却忆起前世往事,感念吾修道千年不易,善心真性已初具形态,便没有动手,反而化缘抚育,耐心教化。
  期月后,宣儿闻讯赶来。宣儿为北海灵鱼,受龙王儒心善术熏陶,早已修成正果,化具人形,但他毕竟问道时日尚浅,才一千年,所以,并没有什么奇门仙术、诡谋功夫,只身徒步从北海广西走到江西,也是一身的狼狈。
  儒家治人,佛家渡人,道家明人,归根结底,都是希望万物平等,道法自然——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。
  尤其是宣儿和法海,同以入世为目的,对现下朝局政争不满一拍即合,两人常常谈说彻夜,天明又下山行医渡人,集善化缘,修葺泽心寺,亦是现在的金山寺,甚为交好。
  吾身病痛痊愈之后,遂遵守与宣儿间一百年修化人身的约定,返回青城山修练,而宣儿则经龙王首肯,在人世间历练。
  好梦狂随飞絮,闲愁浓胜香醪。不成雨暮与云朝。又是韶光过了。
  果不出两人所料,宣宗死后,大唐终因内忧外患、积重难返覆灭。黄巢起义、白马驿之祸后,朱温称帝,定国号梁。朱温本是小人,他称帝自是不服者众多。之后,王建立大蜀,杨行密建南吴,有能者纷至效仿从之,一时间,华夏大地军阀割据,兵戈扰攘,竟无一片净土。
  宣儿与法海虽修道永寿,通晓天机,却不能逆天而行,阻碍潮流,而只能为凡常之事,度凡常之日,什么也不能改变。
  法海每日在金山寺布茶施粥,开演道场,教养弃儿遗孤,宣儿则经行八荒,悬壶行医,时而依随征战大军作军医,时而流浪多事江湖为郎中。
  因为,战国时期,北海已故的王长子曾在吴地流连,所以,宣儿一直偏爱那块土地,即使当时的吴越王钱镠软弱昏庸,如扶不起的阿斗,他也仍是鞠躬尽瘁地辅佐,力求保全吴越安宁。
  直到乾祐元年(公元948年),天下格局明朗,宣儿才止了奔波,在吴越国国都杭州的西湖边开了一家药坊,专门义诊收容在战火中伤残病重的人。
  法海听闻,还欣然前往,为他的药坊取名题字——安济坊。
  顾名思义,安,为安抚;济,为救济;安抚救济贫疾人家之地,便是其意。这便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医院。吾受仙尊嘱托,在此设院行医而延用此名,便是为了承袭传播宣儿的济世理念。
  不过,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宣儿遇到了贩药奸商许仙。
  《双鱼坠扇》虽是宵小之徒妄言,但毕竟是当事人所作,自有源于真实。那出‘船遇’便确有其事,只是,与之同船并借伞的,非吾者,乃宣儿也。
  这年清明,宣儿从故地拜祭过王长子,趋步返回安济坊,至西湖渡头,适逢一场大雨。宣儿修炼千年,持身定力已笃,但也经不起这雨水的长时间侵袭。
  水,至低至柔,至低则能容,至柔则能忍,容忍之量便可吸纳百物。
  宣儿为青鱼精,也是水物,被雨浸透半个时辰,身体亦开始与其互溶互糅,维持人形已是艰难。
  恰巧那小人游西湖路过,见渡头上有人形踉跄,就使船家靠岸,邀请其同舟,之后又命人取伞与之,似是唯恐对方弱不经风的身体又被雨水淋垮。
  宣儿受了恩,十分感激,还伞道谢时,专门带去了灵丹妙药。许仙家是药商,自然识货,对宣儿更甚礼敬尊重。后来,宣儿被许仙道貌岸然的外表迷惑,逐渐与其深交,还将自己的医术亲授于他。
  法海知晓后,心中疑窦丛生,亲往查看,才知许仙乃是宣儿命劫,若不规避,必然朝不保夕。他规劝宣儿远离此人,甚至归隐山林修道,但宣儿恐王长子故地遭战火蹂躏,拒绝离开,只答应与许仙保持距离。
  法海无奈,愀然离开,却知此不幸依是难以化解,他苦行吴越,积善化缘,帮助我在西湖边修筑起九层保菽塔,为他护佑三魂七魄,希望借此塔之力,助宣儿度过难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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