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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日后的午后，天气晴好，积雪虽未化，天地间却亮堂了许多，也没那么冷了。宋筑让墨不语支了一两银子去置办些日用物品。她前脚一走，他就把二弟拐去了园林里腊梅树间的暖阁。
谢涂早已按吩咐煨了茶，茶沸的咕嘟声音显得阁里暖意融融。隔着薄纱覆盖的窗，可以望见外面枝上梅花含苞待放。
宋渊经过这两天的安静养息，似是已恢复状态。也不似刚回来时死扒着墨不语，她没有陪他一起过来，他也未显得很不安。落座在宋筑对面时，即使只坐着似有光华内敛，那段不堪岁月并没有磨灭宋渊骨子里的濯濯贵气。
宋筑心中不由默默一痛：他这个小时候就如小大人般端若清竹的弟弟，那五年里，是如何做到装疯作痴骗过一众恶匪的？又难得在逃出匪窟后，捡回自己原本的气质。若换了别人，怕是做不回自己，怕是会真的疯掉吧。
想到这里，态度更是柔和了几分，问他衣食住行是否合心意。宋渊一一点头，虽然难得开口说句话，但整个人已比前两日放松了许多。
宋筑小心翼翼扯起话题：“阿渊，我听墨姑娘说，你这些年受了许多苦。苦了你了。”
宋渊敛了一下睫，什么也没说。没反应就是好反应，宋筑接着道：“对于八面崖，你还有哪些印象，均可以告诉大哥。待锁定匪窝方位，必将他们一举歼灭，为你报仇。”
却有犹豫的神气从宋渊眼中一闪而过。然后，他摇了摇头。
宋筑与谢涂对视一眼，均露出迷惑之色。谢涂陪着小心开口道：“公子，据说你在八面崖曾被他们当作试验武器的活靶折磨，此罪大不赦，郡王心痛你，必要为你出这口气。你现在已回家，有郡王护着你，他们别想再伤到你，你知道什么，尽可以说给郡王。”
宋渊思忖一阵，道：“那里，虽有恶匪，也有阿姐。他们既放了我，便……算了吧。”
宋筑明白了。那匪帮里有对他好的人，他是怕剿匪时连他在那里结交的“朋友”一并灭了。
只见谢涂忿忿道：“匪帮里对你好一些的人，也是为了让你活着好勒索钱财，哪是什么真情实事？公子心地太善才会被他们蒙骗！匪帮里哪有什么好人？”
宋渊眼中火星一炸，抬眼看着谢涂。
宋筑也蹙眉用责备的语气道：“涂之。”
谢涂却不服气：“小的就是不明白，公子已经回到家里与家人团聚，为何要么护着山匪，要么护着那个墨不语，倒总对郡王有戒备之心，莫不是一颗心落在了匪窝……”
谢涂说出这唐突言论，宋渊倒没什么，宋筑先怒了：“涂之！休得胡言！”
谢涂道：“小的失言，郡王恕罪。”那梗着脖子的模样，其实哪有半分认错的意思。
宋筑板着脸道：“你先退下吧。”
谢涂起身便走出暖阁，却没走远，就站在阁外腊梅树下，宋筑透过窗纱瞥了一眼那直棱棱的背影，无奈地摇摇头。他与谢涂虽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，其实自小一起长大，情同手足兄弟。尤其是宋渊失踪后，谢涂似是替代宋渊弥补了缺失的位置。五年来，谢涂鞍前马后，不仅为宋筑分忧不少，同生共死的经历也是有的。
宋筑能够理解谢涂对墨不语的怀疑，但他对宋渊的要求未免过高过急了。
暖阁内只余了兄弟二人，宋筑耐心地道：“谢涂说话这么冒失，也是出于对山匪的痛恨，你不要怨他。你不知道前几年匪祸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，我们昭平郡不少村镇被悍匪烧杀掳掠，甚至破城洗劫，百姓深受其害。自三年前涂之担任郡丞之职，为筹谋镇匪之策呕心沥血，在他的镇压清剿之下，颇有成效，如今郡内百姓可以安居乐业，是他和手下的弟兄们拿命换来的。见你为山匪说话，他自是受不了。”
宋渊目光落在茶炉上，睫毛微微一颤，这细微的动作也表示他听进去了。宋筑见有成效，接着道：“你跟墨不语说那八面崖的山匪会制作机关武器，是真的么？”
宋渊点了一下头。
宋筑叹道：“若真是这样，八面崖十分可怕。他们有那么精奇的工艺，别说屠戮小村小镇，只要若拥有的机关武器足够多，就算是进攻昭平城，也是有可能的。若到那时候……”
宋渊脸上露出迷茫之色。宋筑见动摇，再接再励：“我答应你一件事，若破匪窝，里面有你想留的人，我可以留他们的命。如此可好？”
宋渊却道：“我真的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。”
“无妨，无妨。”宋筑赶忙道，“你试着把匪窝四周的地势画出来，我着人去查即可。涂之，拿纸笔来。”他扬高声音。
谢涂应声而入，奉了笔墨过来。宋渊瞥了一眼，却没有动，忽道：“不语昨日说，郡王府安防有疏漏，大哥能让她帮忙重新规划一下吗？”一说到墨不语，之前吐字磕磕绊绊的家伙语句也流畅了。当然，这主要还是归功于他被囚匪帮时，以背书保持口舌灵活的缘故。重新入世恢复身份没几日，稍加练习，表述能力便突飞猛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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