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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墟空回府求了玄苍一趟后便匆匆离去,他本该直接出城,迟疑了片刻,还是进了宫。
  
  如今宫中人心惶惶,皇帝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,连朝会都已没法露面了。
  
  幸而还有长宁公主在,只是她虽然被视为帝姬,却因皇帝一直自信自己能活得长久,根本没让这个女儿过多接触朝政,她与朝上诸多老狐狸对上,难免吃亏。
  
  这两日,她不但要照看卧床不起的皇帝,还要应付一波又一波的大臣,原本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早已不见,只剩下满脸肃然。
  
  此时,她刚打发走两位丞相,有些头疼地捏着额心,却见贴身伺候的宫女回来禀报道:“公主,国师来了。”
  
  长宁眼睛瞬间一亮:“老师在哪儿?”
  
  “在陛下那里。”
  
  长宁没再理会御书房里一堆奏折,去往皇帝寝宫时,脚步都显出了几分轻快。
  
  她到的时候,见墟空一副清高出尘之姿站在龙床旁边,她父皇正在与对方说什么,声音中满是懊悔。
  
  长宁脚步顿了顿,她能想得到父皇会对老师说什么。
  
  父皇大概后悔没有听老师劝告,不去修道。之前,他体会过修道的好处,对老师的阻止一直耿耿于怀。
  
  如今,命不久矣,悔之晚矣。
  
  听说老师当年便说过,父皇身体虽然病弱,却也并非无法活到岁终。
  
  可人都是贪心的,能够好好的活着,活得更久,谁愿意小心翼翼地活着呢。
  
  等到两人说完了,长宁才弄出些许声响,让寝宫中的两人注意到自己。
  
  见到越发沉稳的女儿,皇帝多少有些欣慰,又想到自己恐怕大限将至,脸色露出几分灰败,也没了兴致多说。
  
  只与女儿随意说了两句话,便让他们离开了。
  
  走出了父皇的寝宫,长宁脚步停下,转头看向身旁面色始终淡然的墟空,说道:“老师,您是要离开了吗?”
  
  墟空望向她,她双眸清澈如镜,像是能映衬出人心一般。
  
  墟空略一颔首:“圣主祸乱凡间,需得将他抓回受罚。”
  
  抓回?长宁反复回味这个词,有些话,无需问出口,她已经能够猜到。
  
  老师这般手段,以一人之力能助朝廷抵御圣教,想必来历非凡。
  
  圣教的阴谋被粉碎,一切秩序恢复,剩下的不再需要仙家手段,只需要一位明君来安抚天下,他自然不会一直留下来,离开,也是迟早的事。
  
  那日,老师在宴会之前与她说的话,想来是早有打算。
  
  长宁心中生出一丝怅然,这两日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她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,哪怕在他面前耍赖,也要求着他留下来。
  
  她知道自己背负的是什么,将来会面对什么。就算把老师困在这里,又能怎么样呢?
  
  “愿老师早日抓到圣主,也为天下百姓出口气。”
  
  “会的。”
  
  一贯吵吵闹闹的学生,突然变得沉默,墟空以为她会说些什么,但是最后,长宁什么都没说。
  
  她陪着他从皇帝寝宫一直走到宫门口,站在宫门内,静静地望着他。
  
  墟空转过身,一步一步,走出了长宁的视线。
  
  墟空自那日离开后,再没有回来过。
  
  短短几月时间,上京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。皇帝缠绵病榻,长宁公主监国,这位公主倒也不愧是国师教出来的学生,初时还被百官压制,渐渐的便与他们平分秋色。
  
  再加上着实颁布了几个对百姓有利的政令,却也没引起勋贵不满,使得她在民间声望提升许多。
  
  宿月偶尔出没京中茶楼酒肆,听到人议论长宁公主,与她初监国时,已是截然不同的说法了。
  
  一切,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。
  
  可她至今仍然不清楚,帝尊带她来这里,究竟是为什么?
  
  不是为了为恶的圣教,也不是为了抓那个所谓的魔族,更不可能是专门为了让她见一见前夫的尸身,她已经想不出更多的缘由了。
  
  这一日,长宁下朝后,带着身旁女官一同前往父皇寝宫。
  
  到了门外,却见有几名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宫女在宫外候着。
  
  见她走近,那几名宫女赶忙磕头行礼:“奴婢见过公主。”
  
  “你们是哪个宫的,来这里做什么?”
  
  “奴婢是随着皇后娘娘一起来的。”为首的大宫女口齿清晰地回答道。
  
  长宁眉头不自觉皱了皱,父皇生病后,她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前朝,倒是很久没注意后宫。
  
  不过听父皇身边的太监说,这些位妃嫔们一直很安分,她们会轮流照顾父皇,倒是皇后,从未听他提起过。
  
  长宁对皇后印象不好,不止是因为她占了自己母后的位置,更是因为她觉得这位皇后心思歹毒,仗着父皇宠爱,在宫中肆无忌惮。
  
  还有父皇在与圣教和谈之前,突然转变态度,不但重新宠幸起已经被冷落的皇后,还对圣教百般推崇,她一直觉得这事与皇后脱不开关系。
  
  只是如今,父皇病重,她不可能越过父皇去查皇后,只能暂时压下。
  
  长宁挥退宫女,带着女官进入了皇帝寝宫。
  
  皇帝用过药,正在昏睡。
  
  比之几月前,皇帝的头发已经花白大半,人也瘦的脱了相,现在不过是用贵重的药材吊着命,整日清醒的时间不过一二时辰。
  
  皇后还是如往常一般,一身极其艳丽的裙裳,她坐在龙床旁的矮凳上,看着床上躺着的苍老的男人,脸上不见难过之色,有的只是漠然。
  
  只有在长宁进来的时候,她眼睛才亮了起来。
  
  皇后似乎见到了什么美景一样,微微眯了眯一双美目,这成片的氤氲紫气,整个皇朝的国运,都集中在这位帝姬身上了。
  
  果然是被佛子偏爱的人,哪怕这位小公主蠢笨如猪,如此多的国运,也足够她安稳坐上皇位度过这一世了。
  
  她最讨厌的,就是这种只凭运气,便能坐享其成的人。
  
  墟空坏了她的好事,她必须要还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。
  
  深夜,沉睡中的皇帝突然醒了过来。
  
  周遭什么声音都听不见,眼前也是一片黑暗。
  
  突然,有人拨开了黑暗,朝他走了过来。
  
  那是名美艳的女子,皇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,这是自己的继后。
  
  “你……怎么来了?”皇帝有些艰难地开口问她。
  
 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红唇微微扬起:“来送你最后一程。”
  
  皇帝陡然睁大眼睛,似乎有看不见的东西,捂住了他的口鼻,任由他如何挣扎都无力挣脱。
  
  就在他耗尽了所有力气,已然濒临死亡之际,听到了那女人缥缈的声音:“放心,你我夫妻一场,我会将你女儿送下来陪你。”
  
  黑雾散去,守夜的小太监揉了揉迷糊的眼睛,小心地朝龙床上看了一眼,却见皇帝瞪着眼睛,已然气绝。
  
  夜半,丧钟九响,帝崩。
  
  宿月被钟声惊醒,醒来时,心头沉甸甸的,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。
  
  她睡不着,便下床推开了窗户。
  
  窗外一片寂静,今夜无月,连星斗似乎都隐匿了起来。
  
  仰头看了会儿天,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,是帝尊封印了此方天地,所以才看不见星星。
  
  距离半年之期不远了,也不知道墟空有没有抓到圣主?
  
  此时,与上京远隔万里的墟空终于找到了躲藏在南疆地界的墟净。
  
  墟净被他追得紧,身上的伤仍未好利索,断掉的双臂已然长出了新的,却像是野兽的爪子,泛着漆黑的幽光。
  
  这是魔族一贯喜好的形象。
  
  既已被揭破,他也不在乎自己肉身是什么模样了。
  
  墟净双手成爪,满脸狰狞地盯着眼前依然一副风轻云淡模样的墟空,用嘶哑的声音说:“墟空,你就是个虚伪的小人,所有人都被你骗了!就是因为你的存在,我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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